货车费用激增导致当地农产品运不出去、售价降低，农民成为最终受害者

　   天气从连续一周的阴冷中转暖，谢梓华却感到自己仍如置身冰窖。在广东省高州市谢鸡镇，他种下的30亩香蕉早已熟透，却盼不来买家。他不明白，为什么本地的车辆像失踪了一样，2毛钱一斤的价格也勾不起它们的任何兴趣。谢的12万元投入，仿佛泥牛入海，连水花也没溅起一个便消失不见了。

　　今年，茂名香蕉价格做自由落体运动，无数像谢梓华这样的蕉农不知所措。面对波诡云谲的市场，有人自认倒霉，有人却拒绝接受“供过于求”的答案，一定要追个究竟。高州农产品流通商邓槐青认为，茂名年票制才是蕉价下跌的罪魁祸首。他的观点，获得众多长途运输司机的佐证；而这一看法，也与广东省政府参事王则楚的声音遥相呼应。

　　路费从零增至一万二千

　　除了从事流通外，邓槐青自己还种了800亩香蕉。去年秋季，香蕉的田头收购价是8毛至9毛一斤，而今年秋季，则为2毛到3毛一斤。即便是如此低的价格，也少人问津。砍树，肯定亏本；不砍，香蕉又会烂在地里，邓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惑。粗略一算，他已经亏损了400万元。

　　他当然明白，今年广西、广东香蕉产量大增，而北方需求又在减少，这两个因素叠加是香蕉价格暴跌的主要原因。不过，茂名最近推行的车辆通行费年票制，无疑使得本已恶化的蕉市行情雪上加霜。

　　对于年票制的影响，茂名长途司机杨亚汉较有发言权。他有一辆华菱牵引车，这几年来，一直靠这部车运输农产品，将茂名的水果、蔬菜贩出去，把外省的水果、蔬菜拉进来。11月18日，他从高州拉了一车香蕉去郑州，当时的价格是2毛5分钱一斤。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因为他没买茂名年票。

　　根据《茂名市公路车辆通行费年票征收管理办法》规定，杨亚汉这部载重25吨的牵引车需要分成两部分交费，车头部分年票价格为5000元，车身部分年票价格为7000元，合在一起，他给华菱车买年票要花12000元！“简直是抢劫！”杨亚汉怒不可遏，“但我们又不知道向哪里去说理。”

　　如果对比年票制之前的收费，不难理解杨亚汉的愤怒。像他这样的长途司机，经常跑河南、陕西和北京，一趟来回要花5天时间。为了确保享受绿色通道的待遇，有时还需要在外地眼巴巴地等着装运农产品——空车走高速公路需要交费，这个负担他无法承受。这样一来，他每个月呆在茂名的时间不会超过5天。有了绿色通道优惠政策的庇护，就是经过茂名境内的国道收费站，他的汽车也不用缴纳通行费。但年票制一施行，等于变相取消了绿色通道，他的负担陡然加重。

　　10月31日，是茂名年票收费的截止日期，不过杨亚汉至今仍未去交费。让他头痛的是，茂名的年票已经跟年审挂上了钩，他的汽车只要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被查年审情况，必然要被罚款。对此，据有关人士透露，广东省公安厅已紧急发文，责成茂名市车辆管理所在办理机动车辆年审时，不准与公路收费“年票制”挂钩。

　　据杨亚汉透露，像他这样不去买年票的司机还有很多，其中大部分是长途汽车司机，因为之前他们享受的优惠最多，所以这次需要付出的也最多。而作为茂名这个水果大市、农业大市沟通省外的主力军，他们不买年票让自己的汽车趴窝后，直接导致了茂名水果运输能力的大降；而买了年票的长途汽车司机，只有选择提高运费，最终将负担转移到农民头上。由此，高州蕉农谢梓华关于“车辆不见踪影”的疑惑，便不难得到解释。

　　无独有偶，广东省府参事王则楚坚持认为，年票制已经扭曲了茂名这个农业大市的农产品市场，“高州近期香蕉价格急跌就是明显例证”。

　　外来果价涨果商利润降

　　11月25日中午时分，苏志芬一脸疲惫地坐在档口里的躺椅上，显然还未从凌晨的忙碌中恢复过来。批发商每天最忙碌的时刻是凌晨一两点，来自化州、高州等地的分销商都选择此时前来茂名市水果批发市场进货。尽管瞌睡正浓，她也要瞪圆了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笔可能的生意。

　　“今年生意差了很多。”苏志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主要经营江西的脐橙，往年，脐橙来价是1.3元左右，今年则是1.5元，多出的两毛全部转化为运费。

　　她固定跟“光头司机”做生意。光头司机开一部载重5吨的卡车，来回江西一趟的运费，去年是2800元一车，今年则涨到了5000元。除了油价提高的成本之外，年票的价格也摊在里面了。光头司机这部车属于营运类“三类车”，年票是4000元，差不多就是来回一趟江西的费用。而在推行年票制之前，只要是运送农产品，他不需要交任何费用。

　　不仅是脐橙，外地水果进入茂名普遍提价。果商葛汉杰经营广西、海南出产的甜石榴和火龙果，这两种水果的价格每斤升了一两毛。随着售价的提高，销量便下降，如此一来，利润反而减少。

　　做了10多年水晶梨生意的陈金水同样感到郁闷。这位从集体企业出走的商人，抱着一箱箱刚从陕西运过来的水晶梨，牢骚满腹地说，“年票制，还不是把负担压给了我们，生意难做啊！”随着油价的提高和年票制的推行，从陕西运来一车25吨的水晶梨，运费已经提高了20%。

　　本地车纷纷到外地上牌

　　茂名停车场里，司机林祥杰正跟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强颜欢笑的背后是内心的酸楚：生意越来越清淡了，整整一天，他都没等来一个主顾。林有5部长途运货车，全是载重20吨以上的，其中有两部上的是江西牌照。之所以上外地牌，也是拜茂名年票制所赐。

　　挂外地牌照的车辆，倘若只走高速公路和国道进出茂名，运输鲜活农产品时可享受绿色通道待遇，无须交过路费用。如果不经过国道，而是经过茂名市此次保留的6个收费站中的南郊、文仔山、石湾、坡心和石板收费站，来回一趟仅需缴纳40元的次票，一个月即使来回6趟，也只要240元，一年的费用不超过3000元。相对于1万2千元的年票，谁优谁劣，“傻子都可以算出来”。

　　在高州，这种现象则更为严重，高州本地的大货车素有在外地上牌的习惯，茂名推行年票制之后，这股风气更加浓烈。高州一名冯姓司机说，目前高州有90%的大货车在外地上牌。此情此景，让茂名司机杨亚汉感叹，其实茂名停车场里大部分司机都是茂名人，可是光看车牌根本分不出是不是同乡，只有对上话才知道。

　　11月16日，一名茂名市网友爆料称，为了备战北运菜市场，他所在的公司新购了50台东风天龙大货车，如果在茂名上牌，除了交入户费之外，还要交年票每车每年1万2千元。为此，他们公司决定为这些车上湖南牌。该网友最后感叹“服了茂名市政府了！”

　　■众议茂名年票制

　　农民反对的三大理由

　　本报曾在10月22日以《茂名年票制吞掉农民车主两月收入》为题，报道了茂名实施年票制的情况，里面提及了农民反对年票制的三大理由：

　　1、收费太高。有些群众反映，年票收费甚至比一年的次票总和还要高，没有起到减轻过路过桥费的作用，是在变相增加车主的负担。

　　2、标准紊乱。茂名对2吨以下货车年票的收费标准是：运营车辆2400元、非运营车辆1600元，广州对上述车辆的收费标准均为980元；而茂名只有6个收费站，广州则有40多个。

　　3、没有惠农。国家这几年大力推行惠农政策，但茂名的年票制并未对农民最常用的车型如小型货车、微客等“往开一面”。

　　年票制应该逐步取消

　　王则楚(广东省政府参事)：有关法规明确规定，收费道路的收费不能与车辆的年审挂钩，而不挂钩就意味着收费道路的收费可另外进行。因此，年票收费也不能与年审挂钩。在实际执行中，交年票与年审可以同时办理，以方便群众交费，但决不能未交年费就不办年审或让年审不过关。尤其是在实行燃油税后，中央政府明确要求取消一般公路收费站的情况下，年票的合法性受到了人民群众的质疑。这种与年审挂钩的收费方式，事实上就是地方政府逼公安交警部门违法执法。

　　朱列玉(广东省人大代表、律师)：无论是根据国务院精神还是从经济发展的需要来看，年票制都是应该被逐步取消的。（记者 王宏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