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以来，南方农村报报道了茂名市部分镇区殡改办收钱默许土葬、盗墓挖尸体顶替火化等殡葬乱象。2006年，广东省民政厅出台《遗体接运管理工作暂行规定》，要求各地严格遗体火化的管理和监控程序，坚决打击收费默许土葬、买卖遗体等违法违纪行为。对于违法违纪收取的各种非法所得，要坚决予以查处没收。

　　五年过去了，这些乱象有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当地的殡葬改革是否取得进步？清明节前夕，南方农村报记者再度走访茂名了解当地殡改成果，令人吃惊的是，在茂名茂港区，当地百姓仍然可以花钱获得土葬许可，殡葬市场日渐“成熟”，但买卖遗体现象“没有了”。

　　没钱交致无墓可拜

　　3月31日，面对即将到来的又一个清明节，75岁的李瑞庆有些心慌意乱。母亲去世6年后，白发苍苍的他，在清明来临之时，竟无处祭拜母亲。

　　李瑞庆是茂港区坡心镇清河村人。2005年，李瑞庆年过9旬的母亲去世，一场简单的丧事之后，靠着东拼西凑的几百元钱，李瑞庆买了一口薄皮棺材，把母亲安葬在距离自家百米外的小树林中。

　　由于违反火葬政策，数日之后，李母的遗体被镇殡葬执法队送去市殡仪馆火化了。几天后，李瑞庆被告知，如果想要回骨灰，就要缴纳2000元丧葬费。

　　这笔钱对于李家来说是天文数字。李瑞庆长年多病，不能劳作，两个儿子也无甚积蓄，全家人至今挤在简陋的小木棚中，是吃低保的特困户。李瑞庆只能眼看着母亲的骨灰被搁置在殡仪馆。他唯一能做的，是把母亲坟墓被刨开的土堆重新填上，在坟前点上几炷香。

　　从万三跌到六千

　　和不幸的李瑞庆比起来，李尤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李尤英是坡心镇田头村人。2007年11月3日，李尤英的丈夫去世，土葬于村边树林中。2008年1月31日，李尤英从邻村请来一名道士，在亡夫坟前为其做法。镇干部闻讯赶来，法事被暂停，道士被带走。第二天，李尤英被告知，由于其组织封建迷信活动，要缴纳7000元罚款，否则亡夫遗体也要被挖出。

　　李尤英找到一名较有经济实力的亲戚做担保，从银行贷了7000元。在把钱交给镇政府之后，道士放回，亡夫的坟墓保住了，法事得以完成。

　　知情者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以前，坡心镇百姓对“缴费土葬”大多持抵触情绪，“农村人都不想火化，也不愿意缴那么贵的土葬费”。抱着不会被镇政府发现的侥幸心理，百姓和镇政府之间便展开了一场土葬与挖坟的“对手戏”：百姓偷偷土葬-镇府挖坟-百姓缴钱-镇府收钱—重新土葬。

　　无数次恶性循环之后，老百姓终于不愿再折腾，“镇政府眼线多，躲是躲不过的”。于是，百姓和镇政府之间慢慢达成一种“默契”：百姓不再偷偷土葬，而是交一笔钱给镇政府之后，再公开土葬，而镇政府方面，为了能顺利收到钱，也将土葬费用一降再降。据知情人透露，2006年，坡心镇的土葬价格为每具遗体13000元，2007年为每具10000元，2008年为每具8000元，2009年至今价格在6000元上下浮动，“定价太高，老百姓拿不出钱，那也不行啊”。

　　在茂港，沿着早已建好的高水公路和正在修建的市民大道，公路两旁大大小小的土包随处可见。

　　据一位当地村民介绍，这些土包都是历年土葬留下的坟包。坟包高度大约四五十公分，没有墓碑，没有砖墙。能表明它们身份的，是坟头上的砖头、砖头下压着的黄纸和坟包周围的鞭炮残渣。

　　3月31日下午，南方农村报记者在现场看到，高水公路和市民大道两侧的山林中多处燃起熊熊大火，据围观群众和救火的消防官兵介绍，“这都是拜坟烧纸引起的”。

　　与镇干部还价

　　为了弄清当地政府收钱土葬的“行情”，4月1日，南方农村报记者联系上了茂港区沙院镇一位党委委员，称有亲属去世，询问其能否土葬。

　　在获取了对方信任之后，这位党委委员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只要缴纳7000元土葬费，就可以土葬。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位委员把价钱降到了6000元，并告诉记者，交了钱就安全，就算有人举报，坟墓也不会被挖。谈话最后，这位委员吩咐记者：“后天交钱，你打电话给我，我派人来拿。”

　　随后，南方农村报记者又致电茂港区羊角镇一位分管殡葬的党委委员，这位委员告诉记者，只要交10000元给镇政府殡改办就可以土葬，此外，还要给镇里的干部每人准备10块钱的红包利是。同时，这位委员嘱咐记者，一定要低调，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会在你们的墓上做标记，我们每年都会挖那些不交钱的，怕挖错了”。

　　4月1日下午，茂港七迳镇一位分管殡葬的领导向南方农村报记者提出的土葬条件是：“6000块，全包，另外再给每个领导100元利是。”

　　坡心镇坊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该镇的土葬业务基本由两位“棺材佬”在做，一位名叫陈宝荣，一位名叫赖崇(音)。据当地群众透露，数年以来，陈赖二人占据了坡心土葬的全部业务，提供从卖棺材到挖坟墓再到下葬的一条龙服务，“别人想做都没得做”。

　　4月3日晚，南方农村报记者联系上赖崇(音)，他告诉记者，上好的棺材要4800元一副。如果要土葬，需要另外缴纳6500元的土葬费和2000元的人工费。

　　买遗体业务“不做了”

　　收钱默许土葬现象仍存，这就很可能会导致当地火化指标完不成而买遗体，本报也曾多次跟踪此问题，那么当地是否还存在买卖遗体顶替火化任务的情况？

　　4月3日，南方农村报记者联系了湛江以及茂名的多名镇干部，称有遗体出售。对方均表示，不需要遗体，“我们现在不做这种业务”。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湛江以及茂名等地，遗体买卖“以前有，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