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冬花在DNA实验内的工作场景。陈霄摄 当下一提到法医,不少网友会自动脑补起美剧《犯罪现场调查》中的一幕幕画面,凌乱血腥的现场、恐怖恶臭的腐尸、难以捕捉的蛛丝马迹……的确,从“麻瓜”视角来看,他们的工作场景配得上上述一长串的形容词。 然而,正如律师对待案件、工程师面对机器,翻动尸体、捡拾尸块对法医来说只是普通的业务操作,期间的冷静细致专注是基本职业素质,所谓的心理、生理反应早被遗忘得仿佛没存在过。可无论如何,这类“重活”仿佛还多是大老爷们来干,女法医该是怎么个样子? 笔者一行早早来到茂名市公安局,迎接我们的是位稍显局促、话不多的姑娘,几番交谈后才知道,她就是我们的采访对象,潘冬花,茂名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大队主检法医师。 因还未到上班时间,潘冬花身着便装,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南方姑娘,肤色较深,脸上看不出任何化妆品痕迹,一聊到即将采访的话题就紧张讷言。“我不大会讲,忘性还大,好多都记不起来了。”说罢还羞涩地“呵呵”笑几声。 潘冬花接受本网专访 钟哲摄 从不害怕尸体 见到小孩遇害还是会“不舒服” 潘冬花确实不大会讲,举手投足都透着“憨劲”和木讷。她从警已经十余年,仅从2012年至今,她独立或参与完成各类案件的检验鉴定总计700多起,检验有关检材达3414份,认定犯罪嫌疑人175人;参加重特大命案等的现场勘查20起,解剖检验尸体17具…… 更早的就没统计了,问及这几年来印象深刻的案子,用她的话来说,“办得顺利的往往忘得快,那些阻力多、甚至还没破获的案件才记得清。” 诸如第一次现场实习,脱离师傅指导之后第一次查验现场,这些“第一次”应该都会留下醒目记忆,但是很多细节潘冬花都已淡忘,只记得当时比较紧张。不过是由于担心自己业务不精,漏掉重要线索,“再腐烂、再臭的尸体我也只是觉得它臭,没有什么恐惧、恶心的感觉。” 笔者不大相信,一个正常人第一次看见这些总是会害怕的吧?可潘冬花还真想不起哪次出现过类似反应,“每次去现场、解剖室之前都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面对尸体,她脑海清晰浮现的是下面该怎么操作,担心的是有没有充分检测。 这种仿佛先天具备的“冷酷”并未让潘冬花变成“百毒不侵”的女超人,她很坦白地告诉我们,“每次看到遇害的小孩尸体都会有些不舒服,再怎么新鲜完好也会有那种感觉,说不出来……” 潘冬花举了两个案例。有个姐姐认为家长偏心,用刀砍死年仅11岁左右的妹妹,并埋在离家不远的农地里。村民闻到臭味后找到埋尸处,发现孩子的一只手没被完全掩埋,已经有些白骨化了。第二例是一名母亲因为婚姻纠纷,连续砍杀了自己的三名女儿。 这两例都让潘冬花清晰地感觉到那种“不舒服”,“她们那么弱小,毫无反抗能力,就这么被人致死……”顿一顿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这种“不舒服”并未对她的工作产生影响,“伤口多但大多不深,凶手应该是老人或者小孩,根据伤口判断出两种工具,小刀和柴刀……”她顺利地分析出“姐杀妹”案件的嫌疑人特征、第一现场所在地、凶器特征等。 第二例案件潘冬花更是全程参与,一天之内解剖检验了三具尸体,从早上10点到下午五点,午饭都没得吃,人都快累虚脱了。 潘冬花并不认为,儿童遇害会让自己更加集中精力来办案,对于每件经手的案子她都会同等地倾注精力,但是,“别人会因为尸臭恶心吃不下饭,我会因为被害的小孩而吃不下饭。” DNA实验内的工作场景 陈霄摄 忍受枯燥和高强度工作太经常 永远是低调的幕后英雄 法医的工作目的是提供诉讼证据,而证据又需要形成完整的链条。抓到嫌疑人,对有些部门来说也许就意味着破案,但技术部门还一时难得轻松。 于是,查找嫌疑人时,法医需要加班加点找出能锁定案犯的证据;抓到嫌疑人了,又要扎扎实实拼凑出证据链。他们的工作既不是冲锋陷阵,破案后也很少会被当做英雄。他们注定是幕后的、持续的劳动者。 而且,侦破遇到困难时,法医往往要承担些压力,或许全队就等着你的鉴定结果,或许同事们都希望你能提供一个有力的新证据。 “现场到处都是血,最终找到了一件血衣。”在上述的“生母杀三女”案件中,嫌疑人很早就被控制,并因为自杀未遂躺在医院接受救治。剩下的工作主要就是仔细收集梳理证据,潘冬花和同事们证明了血衣属于该母亲,并且是在杀人时所穿,最重要的,她在衣服上成功检测出了未经混合的,三个受害女童的DNA信息。 类似这种复杂繁琐的积累证据链过程举不胜举,“最怕接到涉毒案,现场都非常凌乱,有时把大包小包的检材整理好带回去就得花一天的时间。”可是,现在她们面对涉毒案的机会却越来越多。 一名越南毒贩被抓获后,一直沉默不语,潘冬花又是通过精准的DNA测定,构成铁证,最终“零口供”定罪。 在现代刑侦技术领域,DNA检验已越来越被重视。茂名市于2012年5月建立DNA实验室,在半年的筹建时间里,潘冬花“忙疯了”!既要审核茂名市下辖县区的检验报告,又要时不时出外勤,其它时间就全心扑在建设DNA数据库的任务上。 “我们用半年的时间完成了五年的工作。”目前实验室已采集完成DNA数据库信息10000多条,这意味着一万多次的采集、检验鉴定、数据录入等重复劳动过程。 工作场景 陈霄摄 不八卦,不爱逛街 “我不是女汉子” “我的性格适合做技术类的工作,不需要太多的沟通应酬。”多年工作之后,潘冬花仍旧庆幸自己的选择。目前,她的多篇学术论文已经发表在国家级或省级刊物上,对于技术革新和尚未突破的悬案,潘冬花始终保持着探索的激情。 不仅如此,法医这份工作给了她足够的“掌控感”,工作中能清晰地体会到破案的进程;每个有力证据的提出,都“爆棚”着成就感与自信。 这一点在潘冬花的丈夫刘大军那里得到证实,“她这人聊起八卦来没一点兴趣,但要说起工作,立马兴奋!” 他们夫妻二人同在茂名市公安局工作,刘大军在指挥中心调研科担任副科长。起初,刘科经常给潘冬花打“义工”,例如把一百多张现场照片给贴到墙上。贴着贴着,刘科就有些受不了了。 说到这里,刘大军也显得有些羞涩,但毕竟是公安出身,现在也早已克服不适感,再“打义工”要专业得多。 穿上防护服、带上皮手套、口罩,潘冬花在清冷冷的实验室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还时不时要被一些杂事烦着,从实验室出来总感觉需要发泄一下。”自然地,老公就成了“受气筒”。 但刘大军应对这些早有一套,认真倾听、不时安慰之后,再吐槽下自己的办公室杂务。潘冬花觉得丈夫好像更惨一些,也就心平气顺了。 “她把工作太多地带入了生活,还好我们是在同一个系统,相互理解起来就容易些。”刘大军告诉我们。 不爱八卦,不爱逛街,不会化妆,休息时也只是带着孩子在外面走走。“我不是女汉子,我没那么强势,哈哈!”潘冬花朴实地笑道。不错,她的工作容不得“浮夸”,每一个结论背后都是严谨冷静的推断,每次细致全面的检验都在走近正义,告慰亡魂。 笔者由衷地感到,潘冬花选对了职业,我们没法用某个标签化词汇来涵盖这个职业和从业者。走近潘冬花之后,笔者觉得,好法医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潘冬花与同事讨论案情 (陈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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