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高佬和老兵来去匆匆，走马灯似的向大家传达：全羊宴就在旁边的村庄里举行，大家注意开饭时间。青翠开着摩托在崎岖的山路呼啸而过忙着什么。而此时主人正在施展屠龙刀法法斩羊落镬，有嗅觉灵敏者马上闻香识货，先去一睹为快。有人慑于烈日的威风，或者是对这光秃秃的山实在不再感冒，或者是被正着在镬里翻滚的羊汤俘虏了，就像当年衣食无忧的高老庄迷住了雄才大略的天篷元帅差点不去西天取经一样，有人干脆不爬山了。于是乎振臂一呼三缺一或是一缺三，马上应者云集，马上开档，马上酣战。而我，不容置疑，铁定是要爬山的，这是缺省状态，也是唯一状态。遥想上个星期，我纶巾羽扇，谈笑间，正在感冒的我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奔走了四个多小时，一脚踏两省，从广东行到广西，又从广西行回广东，还遥遥领先了许多驴子，照样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诗兴大发。

    （八）

    今日老天爷实在太大方了，阳光白白的照射着大地，照射着此时羊香飘逸的金斗坪及背后的挺拔的大山。据说，这个地方已与阳春毗邻。向上，第一印象就是，山上的树木太少了，有着明显的毁灭性砍伐的迹象，太可惜了，也太令人心痛了。我一向是怀着崇敬、惊叹的心情热爱大自然、赞美大自然的，而今天的景象，实在令我……无止境的心痛……陡然充满了遗憾与叹息……这又马上激发了我的太义，我的见解，我源源不断的思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仿佛就像被狼x了孩子的祥林嫂一样，一个劲地向身旁正在全神贯注地拍摄的高佬不厌其烦的唠叨：树木太无辜了，青山太不幸了，这个地方本来可以开辟为风景区的，一个丝毫不亚于仙人垌的风景区。你看这里，你看那边，唉，可惜啊……可惜！高佬亦频频点头应和着，以示同感。一路在烈日的暴晒下向山上机械的挪步，从来没有觉得爬山如此辛苦，如此沉重，如此缓慢，如此乏味，如些枯燥，如些压抑，如此心痛。一面吟呤沉沉，一面想，这山就是缺树少水，这山就缺少灵气。喜欢拍摄的我这时也懒得去寻找合适的角度了，刚才还在为出门时少带了一副电池而耿耿于怀后悔不已，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曾为伐木者而开的大路，是比较宽的，但两旁树木屈指可数，廖若晨星，偶尔看到一两株，大家便马上扑到树荫下张开嘴巴歇息，一边拭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望山兴叹。路上长着许多芒草，一种荒芜的感觉。目之所及，山几乎是赤裸裸光秃秃的，像被剥去了衣服，露出脆弱的躯干任凭冬天的烈日暴晒，百孔千疮，黯然失色，风采索然。这山看着感觉就像打满了补丁的乞丐的衣服，衣衫褴褛，捉襟见肘；又像冬天里得了脱毛症的赖皮狗，看着非常不舒服，心情自然是难受。人也就跟着受罪。本来是前人种树，后人遮荫，可现在却是，前人伐木，后人遭殃。

    （九）

    继续前行，举目可见看见满山被屠杀后留下的树桩，同时遗憾没有看到莽撞的兔子，否则或许可以弥补一点心灵的创作，当然是异想天开了、白日做梦了。山坡上长满了杂草，偶见有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一两棵树木在山坡上独展风华，显得醒目而孤独，不过其婀娜多姿的身影倒也很容易成为我们捕捉的镜头。摄影，是驴行时的一大快乐，这时沉重的心情也稍稍的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叹息着人性的残忍、山林的不幸，人与树，都是在大自然的产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么好的山林，能涵养水土、吐故纳新的山林，能帮助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山林，竟然有人舍得下手吗？！胡总书记温总理不正在大力号召国民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吗？人和人之间要和谐，人与自然之间同样要和谐，当地的政府干部难道没有领会上级的政策思想？或是懒于从实践体现国家的宏观大计？百思不得其解。偶然细看地面，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人们对森林进行毁灭性的砍伐，是为了在山上种植速生桉苗，一种很快可以长大卖钱的树。种的虽然仍然是树，却是单一的树种，而且这种日本人培育出的桉树还是名声狼籍的。我想，这也怨不得毁林然后又种树、为栽树而毁林的村民，他们自然是首要解决生存之道的，自然是首要解决经济来源的。马克思告诉我们这样一个最基本的事实规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工作之余驴行于野，游山玩水，快乐逍遥，也算是一种奢侈、一种享受、一种准“上层建筑”了，而村民为生计而着想、本着实事求是、靠山吃山的精神而刀耕火种，亦是无可厚非、天经地义。从环境保护、水土涵养角度来看，政府自然逃脱不了宣传环保宣传科学合理发展经济的职责，目光短浅、监管不力；而这原本这么好的一片山水，旅游局的同志难免显得错失良机了，如果保护得好，这完全可以开发为为风景区的，就像天马山，就像仙人垌。忽然，话又说回来，我算谁啊？竟然在这里颐指气使、杞人忧天？我非权非贵，亦非远见卓识的大学问家、科学家、诺贝尔奖金获者，我乃一介凡夫俗子，也大可不必像屈原范仲淹李白杜甫一样，指点江山、捶胸顿足而自作多情了。少了一个小小风景区茂名经济照样高速发展，地球照样转，形势照样一片大好，何揽事上身、苦庸人自忧之呢？竟自不量力、胡思乱想？也罢了